家老们就跟亲眼看见祖宗从棺材里坐起来破口大骂一般面如土色。

“非禅院者非术师, 非术师者非人”, 依照禅院家一贯以来的信条,这相当于是为了钱给亲儿子娶了只猫似的,叫人如鲠在喉难以接受。

禅院直毘人有点想砸茶碗。

你们一个个的只管袖手安坐指点江山, 根本不知道支撑这样大一个家族每月花销几许。没错,咒术师的收入确实不容小觑,最丰厚者一单便以亿计。但那仅限于一级以上的水准,能够站在顶端的人无论何处都只有一小撮罢了。

还有更多要么术式平庸要么咒力有限的普通族人,放出去做任务不过勉强糊口,稍有不慎又会把命填进去。万一出现这种情况,族里少不得还要接济一二,算来算去近年来逐渐出现了不妙的迹象。

像禅院这种古老守旧的家族只会鼓励生育,如同氪金抽卡般将希望寄托在新生儿的天赋上,至于说效果嘛……十种影法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出现,现在每户少说两个三个的孩子,难道都不用吃饭不用训练吗?

操心完支出再回头看看收入, 宗教范畴内的产业确实不必纳税, 但同样觊觎这一部分蛋糕的人只多不少。暂且不说其他家族, 只在咒术的御三家范围内,禅院也没什么特别的实力吃独食。

尤其五条家的六眼降生后,禅院和加茂都不同程度的遭受了打击。

这和别人挤同一个食槽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信仰越来越驳杂,收入被分割的越来越零碎,平民出身的咒术师层出不穷……林林总总加起来,现实逼得禅院族长不得不考虑来自土豪的橄榄枝。

嗯,在直毘人眼里,任何传承不超过十代的家族全都是土鳖,小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

可惜没办法,别人没历史没文化,就是有钱。

再说了,森鸥外提出的合作之于禅院家来说并非什么为难事——向内务省施压而已,简直不能更轻松。只不过帮助他们拿到个类似咒术师级别的证书,便可获取大笔资金援助,怎么算都是自家占了便宜。

所谓联姻,也只是家族合作间惯常使用的保险手段。

无非是森氏航运会社担心禅院拿钱不做事,索性将女儿抵来恶心人,如果对方当真跳票,那么婚约说不定也会变成真的。禅院这边同样担心森氏得到想要的后就不出钱,干脆把他的独生女儿扣在手里软禁,敢逃债就拿这女孩子要挟。即便森鸥外无所谓女儿的死活,想到咒术师能依据血脉做些什么,也就不敢耍赖了。

最好的情况是双方都信守承诺,两年后婚约顺利解除,禅院倒是不拒绝在俗世中发展出一个跑腿运货的“外卖小哥”。

禅院家的嫡子今年才十三岁了,森鸥外的女儿却已经年满十六,随便谁一看就知道此乃权宜之计,待到彼此摆脱难关……一个连咒灵都看不见的女人,最终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便罢了,算是对祖宗和族人都有个交代。

拿出这辈子最充裕的耐心将道理掰开揉碎讲给面色灰败的族人们听,最终禅院直毘人讲到口干舌燥耐性全无,一拳砸在面前小几上:“直哉是我的亲儿子,也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家主,这个牺牲,理当由他做出。”

“难道你们要我爱惜自己的孩子就不顾其他族人的想法吗?还是说你们当中有谁愿意让儿子与森氏女定下这门婚约?”

这事儿要是摊在自己头上,禅院家从上到下就连外面那条看门狗都没有一个能愿意的,思来想去,果然还是由族长承担责任最好。

见到族人们个个把头一低闷不出声,禅院直毘人手里的茶碗重重顿下:“也罢,直哉那里我去和他解释,诸位还有什么想说的?”

立刻有脑筋活泛的人抬头谏言:“那个森氏女,即便允其与直哉少爷定下婚约,我等也万万不能容忍她入主本家。不如在外面另辟一别院,关进去叫人好生教导,免得必要时丢了我禅院的脸。”

“嗯,是个办法,还有什么?”

这才是家老族人们真正的用处,他又不是吃饱撑着消遣自己的儿子,如此重要之事既然提出,肯定是没有其他更优解了。

“森氏究竟能提供多少金援?可否助禅院与五条在产业方面一竞高下?”

说到钱的事儿,因不必付出实际代价而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禅院直毘人没有给出具体数字,只是淡淡的告诉族人们那个十六岁少女每月光零花钱就已经比他这个族长还高了,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有人沉重感慨:“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此宠溺,想必森氏女也不是什么温厚纯善的性子,着实是为难直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