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若有所指的斜了眼贝尔西太太。

一个手里有钱又做了寡妇的蠢女人,总比一家子穷鬼更能榨出油水。

在银钱和权势之间,警察先生的底线再一次灵活转变。他扶了扶帽沿,清清嗓子:“好吧,就像法医说的那样,这是场意外。贝尔西太太,警察面前可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当然,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我们会把爱丽丝·维尔根特带回警局进一步查证。”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街坊们纷纷发出哄笑声,贝尔西太太红了脸,警察尴尬的抬头看天:“散了散了,有什么可看的。瞧在上帝份儿上,谁去把德纳尔老神父请来?咱们不能让贝尔西先生就这么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万一等会儿他和地面冻在一起,那可就更麻烦了。”

观众们笑着散开,自有好事的人推了崽子去跑这趟腿。

半个小时后德纳尔神父颤颤巍巍的赶过来,他上前看了眼肖姆·贝尔西,不停地又是在胸口划十字又是摇头:“上帝保佑,可怜的贝尔西先生。”

趁着他念祷告词的时候,小爱丽丝也双手合十跟着念。不得不说这孩子生得着实漂亮,风雪中睫毛低垂一脸安静,就像教堂穹顶上俯视人间的天使雕像,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和这桩骇人听闻的命案有什么直接关系。

因为是法医已经定性的案子,警察们既不敢得罪美国的贵客,更不想节外生枝。天寒地冻的,还不如去俱乐部围着火炉喝一杯……额,少来点,少来点暖暖身子就好。

贝尔西太太眼看大势已去,连警察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当然要抓紧最后的机会挽回损失——她也不想来回折腾,直接点头允许警察喊人来把贝尔西先生连夜抬进老教堂。

速度快一点的话,明天天一亮就能挖坑把他给埋了。至于说赔偿,既然维尔根特家打算卖宅子走人,不如就把这一注牢牢抓在手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三方人马诡异的达成了一致。贝尔西太太急着赶回家去查抄丈夫可能藏匿的小金库,费恩先生要向咖啡女士说明一下情况——花钱买下一个特别的孩子不是问题,但要是这孩子牵涉到命案里,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警察们带上唯一的“收获”走得飞快,至于小爱丽丝……没人在乎她被警察带走后会怎么样。

克洛斯特街上发生了一起意外,贝尔西歌舞剧院的老板贝尔西先生不幸遇难。这件事见诸报端后,很快会就被勃兰登堡市议政厅的反对派们拿来借以抨击现行行政体系的拖沓与怠惰。当然了,那些都是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与奔忙在街头讨生活的平民们没多大关系。

“我亲爱的小爱丽丝,我的小可爱,克洛斯特街上的小女王,”警长坐在木桌后,指尖铅笔转来转去,笑意未达眼底。

贝尔西的死是场意外,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然而本着雁过拔毛的职业精神外加贝尔西太太钱袋的执意要求,警局必须为民众“负责”……咳咳,为民众的娱乐同时为自己的口袋负责。

“……”小爱丽丝裹着旧毛毡在□□室里待了两天,期间她对任何人的任何问话都保持沉默,直到现在。

拉马克警长清清嗓子,把铅笔扔在笔录本上。说老实话,他宁可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抢劫犯,也不想和这么个干巴瘦的小东西较劲。小爱丽丝的无辜就像贵妇人脸上的铅粉一样明显,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警察们的编外小线人,总不能为了贝尔西的老婆断双眼睛。

但是,谁叫贝尔西太太给了那么多呢?

“贝尔西先生的太太指控你谋杀……哈哈哈,我们的当然知道那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

小爱丽丝裹紧毛毡前后摇晃着身体思考——警察要的东西无非两样,一是码头帮派之间的情报,二是钱。

这两样,无论哪一样她都不打算给。

警察想要码头工人社团的情报,无非以此向上邀功,有没有只会影响他们额外赏金的高低。但那些以装卸为生的重体力工人,一旦情报泄露被投入监狱恐怕就是一去不回。

再说了,如果被武斗帮派知道消息是从自己嘴里露出去的,不出二十四小时外祖母和母亲的尸体就会摆在大街上。别说什么警察会保护线人这种屁话,他们要是能做到自己许诺的哪怕随便一件事,爱丽丝就敢赌咒吃掉流浪汉的讨饭罐!

相反,只要她闭上嘴保持沉默,没人能给一个十岁的羸弱女孩定罪。

——明面上的筹码还是太少了,否则弄死贝尔西那蠢胖子都用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拉马克警长显然明白她在思考些什么,也清楚这孩子一向嘴巴紧。但眼下可是个难得能抓住这小东西把柄的机会,新年就要到了,警局上下需要从上面弄些收入好给节日的餐桌添道菜。而作为新入职的警官,他也得经手些大案子才能证明自己以便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