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卯时末,天空仍是一片昏暗,大地也死一般的沉寂,薄薄一层白雪就如同锦被铺就似的。
由于这一年是闰七月,所以九月末就已经相当于后世阳历的十一月中旬,再加上小冰河时期西伯利亚寒流的提前到来,此时的气温已经相当低。
但奇葩的是太阳出来后,大地又如同火烤一般,而太阳落山的一刹那就会感到丝丝寒意,尤其是在凌晨的时候,气温甚至可以达到零下十度,这也是晚上容易下雪的原因。
所以,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里,夜晚值守是最为难熬的事情,呼啸的北风冰寒刺骨,就算躲在军帐内都能感受到丝丝寒意,何况是在外面站岗值守。
而且这许多年来,都只有大清勇士偷袭别人的营垒,但凡与他们对战之敌,不论蒙古人、朝鲜人,又或是汉人,也不是没有偷袭、夜袭他们的。
可所有的来犯之敌,无不被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直至彻底臣服于他们的铁蹄之下!
而今,崛起中的清国在整个东北亚,乃至整个东亚已经再无敌手,虽然年迈的大明帝国还未被其完全征服,但也已几乎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当然,清国的皇帝和各大臣们自是不晓得东北亚、东亚这些概念,但他们目力所及之地,就连尚未被完全征服的大明,也是自保不足,被清国骑士们像兔子一般追着四下乱窜。
正是这种并非盲目的自大,使得清国上下都滋生出了些许骄傲之情,虽军规军纪依然是十分严苛,但许多军卒却多少都有些懈怠。
毕竟这么些年没有被趁夜袭营,何况还是在相当于自己家中一样的辽东大地上,想当初就算是在明国内陆劫掠,他们也是只敢远远跟随,甚至连近前观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可凡事都有个意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没有任何势力,敢于偷袭清军大营,但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那就是不行!
就如今日这样,广袤大地都是一般的银装素裹,安静得如同处子似的。
可在锦州南关外的清军各处营地,却早已是人声鼎沸,灯火纷杂,光亮中处处硝烟痕迹,许多盔甲不齐,军仗不整的清军四下乱奔瞎跑。
军营中阵阵战马嘶鸣,夹杂着声声怒吼与惨叫,一队队骑兵策马冲出营外,他们顺着那满是纷乱马蹄印的道路狂追而下,更增泥泞。
雪一样苍白的广袤大地上,一条条泥泞不堪的黑色道路通向四面八方,与周围雪白的旷野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往南看去,雪地中一道道红色身影不停向前翻滚,犹如一条条火龙滚滚向前,从一片银白的大地上冲出条条泥泞的道路。
而在他们身后或是百多步、或是数百步外,又是一队队衣甲颜色各异的清军甲骑,沿着这一路泥泞策马急急追来。
前面奔驰有如红线的明军精骑,一个个鲜衣怒马,满面皆是意气风发之色,他们忽而疾驰、忽而缓行,似乎是怕身后的鞑子追丢了自己一般。
明军骑队中更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他们相互嬉戏笑骂,完全没有大战后的疲惫,反而是满满的兴奋之情。
他们从锦州城南清军两翼大营内,突入又杀出,踏着满地银白,从两翼兜了一个弧形,往自家宣府军大营奔回。
而后面的清军鞑骑则是满面戾气,他们怒吼喝骂之声不断,虽奋力抽打胯下雄健的坐骑,怎奈何双方的差距过大,终是无法追上。
此刻,若是能从高处凌空俯览,就可看到在这片大地上,陡然出现一个犹似大红灯笼般的形状来!
北面的锦州城就好比是高高在上的灯笼头,而位于其下的那一横排清军大营,就如同是灯笼的上缘,一道道明清双方骑兵奔驰出来的泥泞道路,就犹如灯笼的骨架,而下面小凌河北岸那一横排的宣府军大营,恰好成为这硕大灯笼的底座。
虽然看上去这情景很美,但其实际上却是极其杀戮的战场,随着明军往回奔驰越近,天色也渐渐显出了光亮。
可以看到,在宣府军各处营地外都有一队精锐的步骑,正严阵以待,他们盔甲明亮,又个个精神抖擞,更凸显出浑身的活力,显然昨晚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忽然,有十数匹健马从不同方向急奔而回,他们的背上都有一面背旗,迎风招展,且每人手中又高举着一杆旗枪,策马奔驰间仍是不住的摇晃。
“咚!咚咚!咚咚咚!……”
宣府军的大鼓猛然敲响,随着战鼓声声传入各将士耳中,他们开始踏着鼓点,以极其严整的军阵向北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