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步步沦陷 江幼 4606 字 4个月前

农历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生日,

周县历来有去断背山拜观音的说法。

当天一大清早,唐晚被李慧芸强行拉起床去断背山拜观音。

天热得要命,唐晚爬山爬得喘不过气,

几乎走一步停一步。

走到半山腰,唐晚死活不肯继续走,

李慧芸坚持让她亲自走,

说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菩萨才能保佑她身体健康,为她驱邪避害。

唐晚气不打一处来,又拗不过李慧芸,只能拖着脚往上走。

那天太阳格外大,人也格外多。她爬上山顶那刻,

低头往下看,

全是乌泱泱的人头。

背后就是几座泥塑观世音菩萨的雕像,

每座雕像前都摆满了贡品,

香灰堆了又堆,

风一吹,

烟雾到处跑。

唐晚站在最外缘,

看他们跪地跪菩萨,

看他们求财求色。

轮到李慧芸拜,她一把抓住唐晚的胳膊将她拽进人群,

拉到菩萨面前。

又从口袋里掏出大叠纸钱、大把檀香塞唐晚手里,

跟她不耐其烦交代:“你想要什么求什么,

就问问菩萨。菩萨要听到了,会替你实现的。”

唐晚哭笑不得。

硬生生被推了上来,

唐晚不得不规规矩矩跪拜眼前慈眉善目的菩萨。

她烧香磕头,样样都没落下。

跪拜间,唐晚阖上眼,

默念心中所想所求——

愿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家人平平安安,保佑傅津南万事顺心顺意。

八月底,柯珍人在西安。

接到祝政电话,柯珍抱着电吉他,坐在刚演出过的舞台沿,甩着一条腿,问:“死了?”

祝政在那头气得骂脏话。

柯珍听得起劲,低着脑袋时不时弹一下弦,又落在破洞裤的口,有一下没一下抠着。

等祝政骂累了,柯珍才噙着嘲笑,问:“不是不让我回北京么,怎么还劳您亲自请我了?”

祝政喉结堵塞半秒,咽了口气,说:“柯珍,老子没功夫跟你这耗。老爷子如今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见你一面。你要回来,我——”

“行啊,我回去。”祝政话还没说完,柯珍突然变卦。

柯珍态度转变太快,祝政差点没反应过来。刚想确认,柯珍的话接二连三冒出来。

—回北京可以,你得亲自来机场接我。

—我回北京想干嘛干嘛,别惹我。

—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得听我的。

祝政冷嗤,咬牙答应她的要求。

柯珍勾了勾唇角,笑眯眯说:“最后一个要求,你得去我妈坟头磕三个头。”

“你他妈还有脸提这个?”祝政踹了一脚凳子,气急败坏骂。

柯珍充耳不闻,将怀里的吉他扔在一旁,手机咬嘴里,双手撑在大腿两侧,直起腰,蹭地一下,一口气跳下两米高的舞台。

双脚着地后,柯珍拿过嘴里的手机,擦了擦口水,放耳边,打断祝政的咒骂:“答不答应在你,回不回来在我。你要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

“祝政,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祝政骂骂咧咧半天,挤出五个字:“得,老子同意。”

柯珍开局胜利,挑眉,故意吹了两声口哨。

查完机票,柯珍把航班信息发给祝政,交代他晚十点半亲自去大兴机场接她。

‘亲自’两个字被柯珍咬得又重又慢,着重体现了她对祝政的要求。

祝政冷脸,笑骂:“老子没聋,听得懂。”

柯珍笑得一脸灿烂,说:“那您记得准时,过时不候。”

话音刚落,那头摁了挂断。

柯珍盯了一阵儿漆黑的屏幕,收敛笑容,抬头眺望着对面的鼓楼,突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漂泊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全国巡演今天是最后一场,其实祝政不打这通电话,柯珍也是要回去的。

她之前答应过丁嘉遇,要陪他过生日。只剩一个晚上了,她当然得回去。

飞机晚点,柯珍抵达北京已经凌晨。

折腾了大半夜,柯珍没跟旁人一起凑热闹,一个人戴起口罩,背着橘黄色旅行包,走出机舱。

路过长廊,柯珍边走边开机。

祝政打了十几通电话,全是催她的。柯珍面色平静按住那几通通话记录,毫无波动摁了删除。

走出机场,柯珍站路边等了半天都没打到车。

望着空荡荡的马路,柯珍败阵,最终决定打给祝政,让他到国内到达出口接她。

祝政接完,骂:老子欠你的。

柯珍不当回事。

等了几分钟,一辆黑色吉普停在柯珍脚边,只差一点点就压她脚了。

柯珍皱眉,抬起头,迎上祝政不耐烦的脸,唇角溢出一声冷呵。

用力踹了两脚车门,柯珍顶着祝政杀人的目光开门坐上后排。

砰——

柯珍丢下旅行包,狠狠关上车门。力道太重,震得车门都在晃。

风扫过来,几根头发丝吹进嘴里,柯珍呸了一声,扯出头发。

祝政抹了把脸,握着方向盘骂:“你他妈不能轻点,老子刚提的车。”

柯珍往靠背一躺,双脚搭在扶手箱,阴阳怪气说:“哦,没注意。”

祝政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柯珍。

他俩天生八字不合,如今能处在一个屋檐下,全靠他心慈手软。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一路竟然畅通无阻,一个小时的车程,祝政只开了半小时。

车子开进医院,祝政坐车里,咽下所有恩恩怨怨,心平气和说:“咱俩的事先不扯了,你先去看老爷子。”

说着,祝政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亲自走到后排给柯珍开车门。

祝政手搭在车顶,让出距离,示意柯珍下车。

祝珍斜他一眼,提着旅行包,弯腰钻出车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病房,祝政抬着下巴,指了指门牌号,示意柯珍进去。

祝政离开,柯珍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推门。

许是察觉到动静,祝淮安勉强睁开眼,那双浑浊不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立着的柯珍。

见到柯珍,祝淮安情绪激动地要起身。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祝淮安手舞足蹈半天,想要扒开氧气罩。

柯珍瞧着病床上瘦骨嶙峋、老得不成人样的祝淮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迟疑片刻,柯珍轻阖上门,抬腿慢慢走到病床边。

见祝淮安情绪激烈到喘不过气,柯珍抿唇,沉默片刻,问:“你有话说?”

祝淮安双目瞪大,抬起发麻的手指,指着鼻子上的氧气罩,同柯珍艰难地点了下头。

他只剩这口气吊着,得尽快把话说完。

柯珍挪了几步脚,弯腰凑近病床,伸手轻轻取下祝淮安的氧气罩。

氧气罩取下,祝淮安几乎累得喘不过气。

“珍……珍,爸爸……有话……有话跟你说。”

祝淮安嗓音苍老,说几个字便面红耳赤,人费力又费劲。

柯珍侧着耳朵,凑他嘴边,示意他继续说。

“你你……你跟小政……都是我的孩子,爸爸快……不行了。答应……答应爸爸,以后好好……好好待在北京,别……别跟你哥斗了。我我……去找你妈妈赔罪。”

“珍……珍,爸爸错……错了,爸爸——”

话音未落,祝淮安骤然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