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

孟夫人上前牵起迟盈的手,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连连称赞。

迟盈生的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却带着几分肉感,两腮上似偷吃了糖,未施胭脂水粉,唇瓣浅粉似娇嫩花蕊,琼鼻小巧缀在花上,在那张脸上更显年幼。

眉间那颗鲜红朱砂痣生的又不偏不倚,真有几分像那观音的坐下仙童。

乍一见到孟夫人竟真起了爱怜柔软之心,想将这仙童往自己怀里拢。

妇人胸前饱满柔软一片,迟盈一朝不甚,被表姑抱了一个芳香满怀,脸都被推挤了上去。

迟盈哪里见过这般吓人的动作?

她小时候日日都被父亲母亲抱着,祖母笑说如同她爹腰上的香囊,走哪儿抱到哪儿,脚都不沾地面。

但那是小时候,如今她都十五了,早就是大人了,连父母都不抱她了。

今日竟然来了个半点儿不熟的人就把她当孩子将她往怀里使劲儿搂着,且表姑身上的熏香熏得重,迟盈觉得鼻尖一下子就失了味觉,香味直往脑里窜,再闻不得其他的来。

迟盈吓得够呛,拼命不从,连忙两手扒着挣扎着往后躲,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孟夫人笑容微顿,似乎没曾想自己只不过是想与这表侄女亲香亲香,人竟然这般的嫌弃。

她讪讪笑起:“盈儿怕是不记得表姑了,你小时候去襄阳时,表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喜欢表姑抱你了......”

迟盈又不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心里暗骂了一句乱说,她小时候见着孟夫人就要躲,这个孟夫人可喜欢使劲儿捏她的脸了。

还好随国公夫人是迟盈亲娘,一见场面不对,自家闺女一副誓不受辱的模样,赶紧上来搭救。

“你的姐儿还差了不成?我瞧着是个样样都好的。”

随国公夫人拉过旁边的姑娘,一副娴和清秀的模样,面相倒是柔善的很。她今日瞧了许久,心思玲珑剔透,是个礼节不差的娘子。

迟老夫人叫迟盈往自己塌边坐着,又叫身边几个嬷嬷上糕点茶水,生怕饿着这个孙女儿。

迟老夫人细细叮嘱:“把那盏红参粥给姑娘端上来。”

迟盈乖乖与祖母坐在一处,四下张望了一番,逃避起一向不喜吃的红参,她小声道:“我还不饿,便不用了吧。”

迟老夫人自然不允许:“哪有不是早膳的道理?红参如今难寻,特意给你留着的,你便在我跟前吃,祖母亲眼瞧着你吃。”

这是怕迟盈嫌弃味道古怪,转头偷偷给倒了。

迟盈只得皱着鼻子,满脸痛苦,如同吃药一般将粥数着颗粒一粒粒往嘴里咽。

孟妙音一来自然瞧见翘头小案上一盏盖着的甜白釉瓷盅。

方才她还好奇这里头温着什么,原来是早早为了这位表妹留的早膳。

孟妙音嘴角挂起清浅笑意,表妹果然一如小时候那般,众星捧月。

幼时生的胖的姑娘,如今竟长开了许多。

一袭淡蓝罗衫,百褶如意黄留裙,露出的肌肤莹白细腻宛若牙雕玉琢,清尘脱俗娉娉袅袅之韵味。

穿戴纵然随意,却一眼便知是样样顶好的料子,怕是那宫里的贵人也只得这般了。

孟妙音原先并不乐意投奔上京表舅,亲舅不靠谱表舅又能如何?

她觉得母亲是一心为了兄长,不忍兄长一人住在人生地不熟的上京读书,这才如此,她对着母亲难免有些怨恨。

只是今日来了随国公府上,见到随国公府一路雕梁绣柱,碧瓦朱檐,孟妙音那些怨恨不解却是消散了许多。

她并非趋炎附势贪慕权势之人,只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亲娘舅又是个扶不上墙的。

她与兄长婚配上总身不由己,是以只得来投奔随国公府邸。

孟妙音眸光落在迟盈柔软曼妙的唇上,含笑道:“阿盈妹妹倒是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当年在襄阳时我可还记着你模样,外祖父见到你第一眼便问,这是谁家的白胖团子。”

这话说得是叫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怀念起迟盈小时候,也跟着念起已经离世的舅公来。

迟盈生来瘦弱,如今也是清瘦的,可她小时候却是胖过的。

出生后因家中长辈不曾间断的喂养,满府都琢磨着怎么给姑娘做好吃的,迟盈只要夸赞了某样吃食,那东西接下来一个月顿顿都摆在她面前。

如此想不胖都难,活脱脱的一弱不禁风的,白胖团子。

不然孟夫人怎会喜欢往她脸上捏呢。

只可惜没胖几年,迟盈从襄阳回来后便闹起了情绪,不知为何日日黑天白夜的哭,慢慢消瘦了下来。

随后患着那折磨人的病,便再也没胖起来过。

“今日没提前准备,倒是叫我这个做舅母的失了礼,明儿个往我院子里去,舅母给妙音备一份薄礼。”随国公夫人笑的亲切温柔,老夫人的亲侄女,算是亲近关系,孤儿寡母的,她力所能及的帮衬一般倒是容易。

孟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眶:“哪有劳烦夫人的道理,是我与妙音来的早了些,已经是打扰,想着等她大哥明年春闱考过,日后我娘三儿何去何从倒也才能安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