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叵测

暗黑之路 萧鼎 4047 字 2022-09-18

他从睡梦猝然惊醒,翻身坐起,大口喘息,渐渐老去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出汗,在他的背部,许久以前的伤口附近,肌肉甚至有些痉挛。他的心砰砰直跳,以至于他把手放在了胸口,似乎那样就可以缓解痛苦。

这是拉曼接下皇帝命令后的第二天深夜。

窗外一片漆黑。

拉曼静静地坐在床上,直到呼吸平静下来,没有再试图入睡。接到王命之后,拉曼即刻采取了行动,全城戒严,五万禁卫军衣不解甲,随时待命,整座梵心城里一片肃杀之意。

发生血案的那条长街,从街头到街尾的商家百姓八百零三户共三千二百五十人,当日即全部被如狼似虎的禁卫军“请”到了官家问话。事情进展的很迅速且顺利,很快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好酒楼。

然而,事情到了这里就卡住了。好酒楼的老板无法抵赖那天最早的斗殴争端起自他的酒楼,但无论如何却不肯说出当日被重点怀疑的几个包厢里的客人身份。拉曼在听了报告之后,对亲手操办此事的儿卡尔平淡淡说了两个字:“动刑!”

他在黑暗静坐着,等待着,眼光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忽然,他寝室的门上轻轻响了两声,门外传来了他儿小心翼翼的声音:“父亲。”

拉曼深深吸气,本已放松的身体再度绷紧。

“进来吧。”

卡尔平推门而入,返身又关好了门,走到桌前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线亮了起来,照亮了附近的地方,在房间深处,那张床上,身经百战的老人的脸,阴晴不定。

“吵醒你了么,父亲。”卡尔平走过去,低声道。

拉曼向着儿看去,那张年轻的脸庞上似乎也隐约有着一丝疲倦。他微笑了一下,道:“刚才我就醒了,没事。怎么样了?”

卡尔平在父亲的床头坐了下来,道:“连用了八个时辰的刑,终于说了。那天晚上,先后从从包厢里出来的有拉凯尔公爵、席娜小姐和德亚,而在他们包厢里的人是……”

他突然停下,附到拉曼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昏黄灯光之下,拉曼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深了许多。

房间了,父两相对无语。许久,卡尔平有些迟疑地道:“父亲,这件事牵涉太大,我们管不了的。”

拉曼默默无语。

卡尔平鼓起勇气,又道:“父亲,怎么说我们都是外人,无论怎样,都会得罪了我们得罪不起的人,后患无穷啊!”

拉曼只觉得口发干,就连自己说出的话,听起来都有些沙哑:“就这些了么?”

卡尔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除了那三个暗订位的包厢,那个老板还留意到另一个不大寻常的包厢客人,听他形容,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也没有预先订位,但很可能是……”

他又靠近拉曼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拉曼身突然一震,双眼精光大盛,讶道:“是他?”

卡尔平用力点了点头。

拉曼再一次地深深呼吸,眉头紧皱,苦思不已:“为什么他们都在同一个时间聚集到一个地方去呢?”

卡尔平道:“会不会是他们暗谈判,或是勾结起来?”

拉曼摇头,下了床,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道:“不可能,他们势如水火,已不可和解。如今若不是陛下健在,立刻便是天下大乱。只是,只是他为什么也会参合进去呢,他不像这么笨的人啊!”

拉曼说着,脸上尽是迷惑与担忧。

卡尔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父亲,你叫我找当日在场的禁卫军士兵问话,我都去问过了,其他的没什么,但我总觉得坎纳托大人的死,似乎有些古怪。”

拉曼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怎么?”

卡尔平道:“虽然士兵们对那些流氓恨之入骨,但依他们所说,当时的凶手,我是说那个蓝衣人本来已经扔下武器,放弃抵抗,却在坎纳托大人转身后,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坎纳托大人身上时,用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断剑突然刺杀了坎纳托大人。”

拉曼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说的‘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断剑’,这是什么意思?”

卡尔平道:“这正是我疑心的地方。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士兵们注视着坎纳托大人要如何下令,其他的流氓们注视着坎纳托要如何发落,却没有一个人看到那个蓝衣人究竟是从地上捡的,还是从身上拔出的一把断剑,突起发难,刺杀了坎纳托大人。”

拉曼沉吟不语,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一个秘密像一只黑色的毒蛇在他内心深处翻滚撕咬,令他痛苦无比。

“杀不杀坎纳托,这场斗殴的性质完全不一样,那几个幕后人不会不知道。”拉曼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像是生怕说错了天就会塌下来一般,“不杀,这只是普通械斗;杀了他,这就是公然蔑视陛下,形同造反。”

卡尔平低沉却有力地道:“是。”

“以他们几人的实力,加上互相牵制,决没有达到可以蔑视陛下的地步,所以这应该不是他们的意思。”

“对!”

“而以当时的情况论,那凶手再怎么白痴,也该知道在大群禁卫军士兵的包围,杀了他们的统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是。”

拉曼看着儿,一字一字道:“所以,若以常理论,那凶手也应该不会想杀坎纳托。”

“没错。”

拉曼在瞬间屏住了呼吸,眯上了闪着带了一丝冰冷的眼睛,说了下去:“所以说,一定是有人希望那个凶手杀了坎纳托,好把事情闹大。”

卡尔平不说话了。

拉曼凝视着儿,半晌,他缓缓移开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屋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带着暗黑之心的妖兽,对着他放肆地、猖狂地吼了一声。

※※※

月十四日。

纳斯达帝国的官武将照例来到皇宫之外,等待着早朝。这一天所有人都按时到了,包括纳斯达帝国的三位王。

他们显得意外的低调,,各自远远隔开,站在属于自己的。如果把暗黑法师那几个少数人也算上一派的话,那么这皇宫外广场上的百官,似乎已分成了四派。

除了一个人——拉曼。

皱纹爬上了脸庞,霜华侵占了双鬓,仿佛看见岁月从他身上流逝。

背弃了祖国,灵魂叫做孤独,寂寞成了影。

也许只有那一双眼眸,还未屈服。

他独自一人站在场地央,面无表情,只看着眼前这一座巨大而华丽的宫殿。

那一位住在里面并渐渐老去的老人啊!

这是第三天了,巴兹下令他彻查“梵心血夜”的第三天,他虽然没有回头,也感觉得出有无数猜疑的目光在他背上留连不去,如针,如刀!

一直以来,从拉曼投靠纳斯达帝国开始,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苍云走廊的战事上,但在玛咯斯大会战结束后,他跟随巴兹回到梵心城,却一直没有溶入帝都官场之。

他就像一位不速之客,为人们客气而冷淡地排斥,只好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一切。

直到,那一个人,站到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