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方才那信使之言么,李牧将军岂会在呈君密信中夸夸其谈?眼力极好的他悄悄瞄了一眼君王举着的密信,好嘛,那短乎乎的小食指,此刻指向的分明是“朝廷”二字,但九公子口中念的却是“城门”

下一刻,明赫便将信使的话大致“复述”完了,却悲催的发现,手指指着的信还没“读”完…他抬头看了一眼父王仍认真鼓励自己的神色,不知怎的,忽然之间,为了面子挽尊的伪装就演不下去了。

他马上转身窝回父王怀中,小声地趴在君王耳畔,软声软气地承认道,“父王,孩儿其实压根不认识这些字,全是根据刚才那信使的话乱编的,而且,孩儿往日在阿兄阿姊们面前”

全是为了撑住神童的面子作弊假装认识的,我实际上最多只认识十来个秦篆,我是文盲啊父王,我是大秦文盲!

但他还未说完,君王便柔声打断了他的话头,放下密报轻轻摸着小脑袋,安抚道,

“吾儿如今不过才两岁多,还未曾上过一日学堂,便这般勤奋好学,寡人已十分欢喜。今日让你识李牧之书信,乃是想让吾儿知晓,诸人手书之秦篆,实则与启蒙之官体秦篆,确是截然不同的”

说着,他便吩咐蒙毅研墨,将小家伙放在椅上后,起身亲自铺纸,敛目执笔唰唰写了几行字,搁笔后,又命蒙毅写了相同的几行字,再将李牧之密报摆于案桌上。

高大的君王这才抱起一脸懵然的明赫,边指给他看三人所写同一字的差别,边解释道,

“上古之时,仓颉因鸟兽足迹启发而造字,篆书由此而来,但不同之人手写之时,皆有不同的书写力度与习惯你且看这‘燕’字,李牧运笔为顺锋直入,蒙毅乃是中锋行笔,寡人却是裹锋逆入”

君王对上小崽依然茫然的眼睛,笑着俯首啄了一口他的小脸,认真道,

“如此一来,纵便是成人分辨他人之手书,亦颇须费一番力气,寡人的小崽还这般年幼,纵便认不出你阿兄阿姊写的字,亦绝非吾儿之过,切不可日夜牵挂此事,以致郁结于心,可好?”

他今日顺手借李牧的书信来开导小崽,实在是有缘由的。

小崽自从有了韩信这个玩伴,两人向来在园中是玩得极欢快的,早将先前将闾等人怂恿他练字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但前些日子开始,小家伙忽然又执着于识字写字之事了。

君王原本以为,此乃小崽兴之所起,便并未多加干涉小家伙的乐趣。

直到前几日,他午间偶然得了个空闲,便前往东殿想看小家伙有无乖乖午睡,哪知待他赶到寝宫之时,却听见睡着的明赫在梦中抽泣着低喊“我就是傻子,我根本学不会秦篆的”

那一刻,君王的心都快碎了。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小小的孩童对秦篆竟恐惧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