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却暗忖道,连王上都在练五禽戏了,张苍定是在工坊煤场之间来回奔波,一刻也闲不下来才能保持长寿的,看来,我往后还需再勤奋些。

史书上,为国事积劳成疾的秦始皇,将健康和长寿寄托在了方士的丹药之上,但如今正值盛年、身强力壮、在小崽的监督下日日勤练五禽戏的秦王嬴政,却对长寿一事无甚兴趣。

是以,他听闻这心声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找张苍探寻长寿之法,而是:张苍眼下风华正茂,若他当真能活到104岁,这位大才便还能为我大秦效力数十年,妙哉!

果然,匆匆赶来的夏无且为张苍把脉后,直言他身体极好,并无任何病症,如此一来,嬴政便让急匆匆想回工坊的二人先回去了。

此时,宫人早已将众人案桌上的食盘撤去,换上了干净玉尊,按礼本是要倒酒的,但桓猗壮着胆子恳请君王可否换成柘浆,在大臣们面带喜色的纷纷附和下,嬴政便命人将黍米酒换成了柘浆。

他还趁机宣布了一个让众人振奋好消息,接下来,朝廷不但会在咸阳设几处铺子,专卖这鲜榨柘浆,还会在全国售卖以柘浆熬制出耐保存的红糖。

李牧虽未见过红糖,闻言却是十分高兴的,他早已敏锐察觉到,这柘浆并不似寻常甜食那般只有甜味,它还有助人恢复元气之功效,但此物现榨现喝,是无法长久保存的。

但若有了耐保存的红糖,他们便能多买些带去北地,来日出征攻打匈奴之前,一碗甘甜美味的红糖水,远比黍米酒更能助长士气!

正在满殿大臣皆感喜气洋洋之时,坐于隗状对面的驷车庶长嬴仲雍,却面色沉沉看向君王,扬声道,

“嬴政,你这又是售澡豆牙刷,又是售柘浆红糖的,莫非是打算彻底摒弃商君重农之法,要改兴齐赵之商道了?此事,老夫不同意!”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大臣们这才意识到,是啊,王上如今频频设铺子,莫非大秦真要兴商道了?

如此一来,商君之法何如?农业,才是秦国立国之根基!

这下,莫说宗室之人,便是文臣们亦正色跟着劝谏起来,以王翦为首的武将,一时倒无人作声,文武有别,这等治国内务大事不是他们该置喙的。

而半分不懂商道之事的桓猗,正气势汹汹瞪着驷车庶长,做好了随时跳出去揍对方一顿的准备。

李牧却有些欲言又止,他生于赵国长于赵国,自然知晓商道之利,是何等数十倍于农业的,如今秦国既有了高产之粮,早非当时急需囤粮备战之穷国,商业,亦是该搬上日程的了。

李斯悄悄瞥了瞥君王收起笑容的面色,正要起身开口助君王舌战群儒,却听殿上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今日这庆功之宴,一为灭赵之功,此功乃是我大秦将士们立下的;二为秋收之功,此功劳,却是我秦国万民共同立下的。寡人看着这满殿嘉肴啊,却想着,若我秦国之民,也能吃上这丰盛之菜肴,喝上这味美之柘浆,该是何等与民同庆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