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听得肃然起敬,他只模糊记得黄道婆“改良了纺纱机和发明了织布机”,没想到,人家直接造出了从头到尾的全套设备!

就拿曲轴连杆来说,这可是后世汽车发动机常用的装置,想到这里,他心头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当时的社会,能对手工业技术更重视、能给女性更大的自由和尊重,那么,既然有了黄道婆这位伟大的带头人,珍妮纺织机是不是也很有可能,会在华夏的土地上诞生?

嬴政抱着幼崽刚回章台宫,张良就带着扶苏满脸喜色来求见。

出门时衣裳整洁的两人,此刻脸上手上衣裳上,全是一团团或黑或黄的污迹,扶苏还自觉地站在了离明赫稍远一些的位置。

嬴政疑惑不已,以张良之秉性,可不是胡闹之人,难不成他还带扶苏亲自去挖煤了?遂问道,“子房,汝等这是”

张良温雅拜道,“请王上勿责怪长公子,是臣今日前去西山煤场之时,见到张苍造出的新煤制法,一时手痒,便忍不住拉长公子一道试了几回。”

其实并非如此,扶苏再怎么懂事,终归也只是个孩子,看到工人们活泥捏团怎能不心动?若嬴政在场便罢了,偏偏张良性子温和,扶苏壮着胆子刚开口,他便点头同意了。

甚至,为帮扶苏揽过责任,素来爱洁的张良也亲自下场捏了些煤饼,所以两人才会这般狼狈模样。

他又拜道,“臣一身污迹,本该回府更衣再进宫面君,但臣受张苍紧急之托,不敢不忠人之事,还请王上恕臣不敬之罪”

嬴政本就不甚在意臣子这些虚礼,便清朗笑道,“子房不必介怀此事,张苍托你回宫究竟所为何事?”

张良探手从张苍赠他的小包袱里,取出一块用麻布包裹着的黑乎乎泥饼,解释道,

“如今咸阳几处煤场,运煤后皆有许多碎末不便运输,官员们舍不得丢弃,只好堆积于旁,但此碎末遇大风则会四散而飞。张苍为物尽其用,命人将黄泥与这碎末筛细后,一道加水搅拌捏成这般的煤饼,此物经过晾晒,便可投入炉中使用,燃烧时长虽不及黑煤,却比柴薪要强上许多”

按常理说,君王最忌官员拉帮结派,张苍公然派人请张良前去煤场,实非妥当之举。

但他行事向来随性,此番请张良前去观看,只因二人是同一个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远支亲戚,虽然后来一支去了韩国,一支去了魏国,但细论起情分,几百年前到底曾是一家,总归要更亲近几分。

别看张苍行事不羁,实则他对嬴政的性格把握十分准确,自有一番生存之道:这位秦国的年轻君王,跟六国那几个蠢货昏君截然不同,只要踏实为秦国办事,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人家压根没空管臣子跟谁来往——看看吧,诸国之中,还有哪个君王不爱流连后宫,每日只喜守着一堆竹简的?这样的君王,会如列国君王那般闲得发慌,整日带头在朝堂勾心斗角?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