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移开目光,暗暗鄙夷,当年在赵国为质之时,嬴政尚知几分礼仪,如今当了君王倒越发粗鄙起来了,真不愧是穿黑色之服的蛮夷。

无论心中如何暗潮涌动,嬴政面上依然和煦如初,笑问道,“不知丹今日前往咸阳,究竟所为何事?”

姬丹神色一僵,他这一路想了许多种法子,终究无法隐瞒此番前来秦国为阶下囚的真相,犹豫了一瞬,终是取出国书。

他虽知按照列国惯例,臣子与外臣呈交之物,皆会由专门负责的官员转交君王。

但他自恃与嬴政关系非同一般,想借机保留最后的自尊,好教秦国人知晓,自己即便是质子,也是无人能随意欺辱的质子。

恐怕届时,嬴政还会主动为他遮掩此事,少说也能赐个宽宅府邸,再送他一群家臣美姬,如此一来,在秦国谋事也方便许多

这样想着,他便捧着国书迈步朝殿上走去,想上前亲自递给嬴政,蒙恬却闪身挡住了他的路,客气笑道,“有劳姬公子,但依秦国之律,群臣呈与我王一应物品,皆由在下转交。”

说着,便展开两手,恭敬等着接收这份国书——笑话,此贼既会收买刺客寻刺我王,还想在我秦国要甚颜面?

明明蒙恬的姿态和话语都礼貌至极,但姬丹听着这话,却很不对味——群臣?我与嬴政自幼一同长大,又岂能以臣子之礼侍他?

他下意识握紧了封装国书的竹筒,笑道,“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蒙恬不卑不亢道,“在下内史蒙恬。”

他又问,“你可知我是何人?”

蒙恬按住心中的嫌恶,恭声道,“您乃燕国太子。”

姬丹点点头,指着殿上垂首逗弄稚子的嬴政道,声音陡然升高,“可我除了是燕国太子,还是你秦国君王之故友!你岂能让本太子以秦臣之礼事秦君?”

饶扶苏性子再好,眼下也很想揍他一顿,一个要杀我父王的故人,还敢扯着父王的大旗作筏子?真真无耻之尤!

蒙恬将拳头握得嘎吱响,恨不得将这无耻之徒扔出殿外去,但眼下王上不发作,他也只能跟着演戏,便假装犹豫请示道,“王上”

嬴政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依然笑眯眯看着对方,“无妨,丹既是寡人之故友,确不能遵循朝堂之礼,传上来吧。”

姬丹立刻瞟了蒙恬一眼,趾高气昂来到殿上,亲自将国书递到嬴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