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每怒到极致之时,反会愈发地冷静下来,他面无表情看着昌平君,并不言语。
华阳太后却在宫人的搀扶下,冷笑着慢慢走下殿,表情微妙地看着昌平君,“楚国之太子?呵呵!熊启,可惜在你那位好父王的心中,配当楚国太子的,并非是你,而是他回到寿春后纳李园之妹诞下的熊悍呐!他宁愿顶着无子的名声,宁愿立一个身世存疑的婴孩当太子,都不肯要你这长子”(1)
华阳太后这番话,终于击溃昌平君竭力维持的体面,他平生最难堪最不甘之事,便是此事!
熊悍的母亲曾是春申君府上姬妾,当年楚国坊间隐有传闻——熊悍并非楚王之子,而是黄歇之子。
可即便如此,楚王仍是义无反顾将李园之妹立为王后,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子,仿佛彻底忘了秦国那对母子。
数年来,昌平君虽然时时提醒自己,父王是世上最爱他之人,可熊悍的存在,终究如一根长长的利刺扎在了他心中,让他不能不怨恨!
平日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撕下,他面色扭曲地红着眼,怒看向华阳太后,“熊悍身世再如何存疑,他皆是春申君心腹之妹所生,而我却是秦国公主所生,父王自会亲疏有别此事亦是嬴稷老贼之过!”
嬴政面无波澜站在一旁,负手不语,暗暗思忖着该将昌平君车裂,还是腰斩于市。
竖子无需再费口舌,若无我秦国之公主,世间又岂会有你熊启降生?
昌平君却再次厉声道,“华阳太后,你是我楚国威王之女孙,身为楚人却背弃母国,这般尽心尽力当秦国的太后,又有何道义来指责我?”
华阳太后本被他先前一通歪理气得直喘大气,眼下听完这话,倒气笑了,
“熊启,本宫与你之境遇可谓截然不同!以周礼而论,男子称氏而女子称姓,可我父虽是威王之子,却要与姑母一同称芈姓,楚国王室待他可有半分恩情?”(2)
“而我父此生,功劳是在秦国立下的,爵位是得秦王封赏的,秦国对我父之恩远胜楚国,本宫为何要学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巴巴去报效于薄情寡义的楚国?”
昌平君疾言厉色,还待再指责华阳太后叛国,却听见嬴政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为何不找寡人的正夫人芈绾合谋,而要费尽心思布下赵离这颗棋子?”
偏殿的扶苏急忙竖起了耳朵,芈绾,是他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