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状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第一个站出来拜道,
“王上,老臣以为,秦国此番欲为南阳郡提供数万石粮种,已是有违商君‘备战不备荒’之法度!故而此番迁移三川郡之民,朝廷只需为他们择地划田而居,再发放些农具用以耕地,如此一来,民众便可自救谋生,无须朝廷开仓赈粮。”
王绾上前道,“臣赞同左丞相之言,大秦接下来还有数场硬仗要打,仅是与赵国李牧那硬骨头对峙,每月便要耗费数十万石军粮啊,请王上再做决断!”
武将桓猗夜里正好从上党押送黑煤回到了咸阳,按照律法,押送人员可自行休整两日再返程,但他挂念着君王,天不亮就起身来早朝了。
听完王绾之言,他不满地大声反驳道,“呵,王御史倒不必过分担忧此事,李牧那小子何足惧哉?王上,待臣完成这趟差使,请王上允臣带兵一举踏破赵国邯郸!”
嬴政含笑点头,心中却叹道,在李牧被大秦拉拢前,桓猗啊,还是继续待在煤场更让寡人放心。
一旁的李斯原想按本意附和隗状之言,但他照例谨慎暗瞥一眼君王后,心念急转间,想到君王先前施行的扶贫新政,心中的不安愈发加深——若王上不欲开仓放粮,便根本不会提及此事,可王上如今,却愈发地倾向仁政之道
他压下心间杂念,再三权衡后,上前掷地有声道,
“王上,臣赞同您的看法!三川郡之民乍然去往各地,并无良田可耕,即便王上明日就下令迁移,待他们抵达各地、开出数亩贫瘠荒地之时,亦早已错过最佳春耕时节,届时,若因粮食短缺与当地民众发生冲突,不但会重新国内引发私斗之风,亦无人会感激王上提早疏散之苦心呐!”
“如此一来,待地动平复后,百万之民即便重新迁回三川之地,亦会与朝廷离心离德,故而,不如在此时雪中送炭,贴补他们一些粮食”
隗状怒得胡子都在颤抖,气咻咻道,
“李廷尉,你此番殷殷劝王上贴补粮食,可知朝廷究竟要贴补多少进去?三川郡数百万之民,若按一人一石贴补,朝廷便要耗费数百万石之粮!如此一来,待我大秦将士再次征伐之时,还能拿何物与六国争斗?这不是遍布漫山遍野之煤石,这是一年才能产出一季之粮食啊”
他心痛啊!先前,王上颁发以煤赠庶民之诏也就罢了,他那时不站出来反对,是知晓煤长在地里,只需耗费人力挖出来便能收获,既然君王年轻气盛想收买庶民之心,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任由王上糟蹋煤石了。
可粮食不是弯腰就能从地里捡到的啊,南阳郡那数万石粮种,已足够让他心情郁郁一段时日了,哪知王上如今竟开口就要开仓赈粮!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王绾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转身劝道,
“王上啊,商君变法之精髓,便是削民力而富国库,而秦军最为震慑六国之处,正在于秦国粮草之源源不绝,纵是持久战亦无军粮短缺之忧啊,若此番开仓,实在于秦国不利啊,求王上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