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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仓皇四顾,脚步踉跄,眼中残余着大片大片的黑暗。

夜已深沉,月色如钩。

乐嫣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她眼中泛着晶莹透亮的光芒。

见到乐蛟平安后,一颗心猛然松下,又见他如此悲惨模样,乐嫣浑身强装一日的孤高冷傲一下子荡然无存。

她唇色惨白的靠近乐蛟,瞧着太医为他诊脉,却又不敢十分靠近他。

直到送他出宫时,与他同坐一间马车内,仍避开坐着。直到……直到马车停落至乐府前,乐嫣才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问他:“你可当真是我血脉相通的父亲?”

乐蛟方才暗室中手臂一直遭到反绑着,如今整个肩胛骨疼的厉害,他面对女儿的质问,气急道:“休信旁人胡言乱语!你母亲如此辛苦生下你养大你!你也质疑你的母亲不成?!”

乐嫣仔细思量着乐蛟的话,胸口犹如被一双巨手一捶锤砸下,她忽地朝着他承诺一般:“我会禀明圣上……太后如此欺辱于你,私设阴室,私刑朝臣,便是圣母也不可嚣张法外……”

乐蛟抬眸,以眸光止住她的话。

“做皇后可不好做,若我说这只是一个开始,日后嫉妒愤恨你之人不知有多少,谣传之事也不知有多少……你无需顾忌你的父亲,只说你与陛下间……你可有后悔?”

乐嫣微怔,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后悔……只是后悔不该拖累父亲。可若是旁的,却并不觉后悔,我知晓,只要陛下一日在,我就不会有事,他不会叫任何人动我,他会保护好我……”

乐蛟望着天边的寂寥,看着这座风雨欲来的都城,忽地扯出微笑来。

他亦是过来人,无需乐嫣说的过多,便能知晓如今她的心思。

在旁人看来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只有他们自己觉得,是心甘情愿的坚贞不渝。

“你不悔就什么都不该怀疑。除了为父,谁的话都不要相信,所有的事与你而言都是污名!”

“你是我的长女,你母亲是大徵长公主,是满门英烈的符氏女子,你的外祖是救万民于危难助太祖夺下半壁江山的康献王,你身上永远都流着乐氏与符氏的血。你要相信你的母亲,外祖,从来都是忠于皇室,终于陛下的。你只管去做好你的皇后。”

乐嫣面染悲戚,死死攥着自己裙上的褶皱。

良久,她嗓子发哑道:“我…我知晓了。”

……

晚上檐外风雨交加,天色阴沉。

屋中没有掌灯。

乐嫣坐在窗边榻上,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静谧的空气中,她听到了廊下那道熟悉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

片刻后珠帘被人轻轻掀开,走入一道如巍巍高山的身影。

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寂寥雨夜,此般情景只怕使人心间发怵。

可乐嫣却是想也没想,赤着脚下榻,奔去他怀里。

却被他连忙拉开。

乐嫣知晓,是因他衣袍上染了雨水,很湿很湿。

可是她并不在乎。

黑暗中,乐嫣紧紧揽着他的腰身,闷闷地在他怀里咕哝:“您怎么淋了雨?您是一国之君,若是生病起来可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