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到这里戛然而止,或可还能用“悲壮”二字评价,但……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实在字字句句椎心泣血。

景元弯下腰贴着朱樱,几度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却是朱樱自己侧过颈项贴着他,温暖的体温似乎隔开了绥园阴寒的月色:“师父的事,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吗。”

“云上五骁”这种具有辨识度的称号,在罗浮仙舟上是瞒不住任何人的,哪怕只是往丹鼎司转一圈她也在街头听了不下八个不同的版本。她又不是个傻子,联系前后景元数次欲言又止愿意话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镜流对朱樱有活命之恩,亦对景元有授业之恩。景元为难的不是如何说出镜流因饮月之乱堕入魔阴,他是难以向朱樱这个完完全全无辜的“受害者家属”描述镜流堕入魔阴后造下的罪孽。

那是一份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承担的分量。

“师父,嗯,我前段时间还见过她。身体挺好,精神也挺好,就是记性不太好了,毕竟快两千岁的人了嘛,又……又身陷魔阴。”

他尽量轻松地把这件事一句带过,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僵了一下,他反手拥住朱樱:“你……”

你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吗?

第120章 缥缈之舟

朱樱给白珩擦洗了墓碑,把带来的风筝挂在墓碑一角。白色的菊花端端正正放在墓碑下,四周的乱石与浮土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不会做家务,只是被归终和众仙家惯得不想做、懒得做。

“阿姨,我和景元在一起,今年来看你,明年还来看你,如果有以后,以后也来看你。”她蹲下身,将香烛插在香炉里,看着香灰一点一点落在炉中:“生者如过客,死者如归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她忽然想起昨日遇到的小小龙尊,放缓了眉眼,任由泪水静静流淌:“或许我们已经相遇了。”

“至于我师父……”她顿了顿,扬起声音故作轻松:“她只是钻了牛角尖,不,不是牛角尖。现在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是纯粹的战士,她是罗浮最锋利的剑……”

“杀光敌人以保证队友的存活,嗯,是条好思路,哈哈……我不去看她。既然她以身为剑,我便不去做会让剑变钝的阻碍。”声音越来越小,朱樱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无论怎么擦也擦不掉簌簌掉落的眼泪:“阿姨,樱樱一点也不疼,樱樱也不害怕,樱樱有镜流师父和白珩阿姨,樱樱可以哭的……”

景元站在她身后沉默,直到朱樱摇摇晃晃撑着身体站起来才伸手抱住她:“还好吗?”

“不太好,回家吧。”她想她大约是没法再放心把景元独自留在罗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