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紧紧护住怀中尚四岁的妹妹,满眼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清丽的少女。

“你不要怕, 你来了金荣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穿着实验服的向柔靠近他,往妹妹的手里塞了一颗珍贵的糖果。从未吃过这种零食的妹妹欢呼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奔向了这个美丽的少女。

那是年幼的林澍言第一次见到除妹妹以外的“同种人”。

向柔和收容所里其他死气沉沉的人不同。是那批小孩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她美丽, 阳光,智慧, 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她会在监控死角处教林澍言识字,给他讲富有思考性的寓言故事,会悄悄教导他各种人生道理, 努力引导他、塑造他正确的人生观, 防止他被收容所的洗脑式教育所驯化。

“你是我们中最像人的一个。”沐曜日那天, 向柔站在收容所广袤的草坪上如是对他说,“我们都在慢慢变成怪物,除了你。”

“我相信,你会改变这一切的。”

向柔选择了他,甚至和他一个“班”的其余二十个孩子也都选择了他,信任他,将他奉做那座囚笼中的救世主。

……

“林澍言,林澍言。”

谢弈寒焦急的声音就在耳畔,林澍言茫然地睁开眼,瞳孔失焦,怔怔地注视着爬满猩红色铁锈和蛛网的钢筋横梁。

终于,他们都死在了收容所的铁蒺藜前。

一个接一个的小小身躯倒在冒着硝烟的枪口下,小孩因痛苦而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中甚至有人在哭喊着他的名字。

“林哥哥,林哥哥,救救我……”

他不敢回头,只一个劲拼了命地往前跑,妹妹趴在他的背上痛苦地大哭,眼泪浸透了他身上的实验服。

再后来,向柔的腿部被一个带着面罩的男人用消音枪射中,狠狠摔倒在地。

那一瞬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一点点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不远处逼仄斜矮的天空下,冰冷的银灰色建筑张开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年轻稚嫩的生命。

他的身后早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而那个教导他信仰、教会他角逐自由的少女正被男人的长靴踩住,男人戴着面罩看不清脸,正缓缓将长枪对准她的头。

向柔永远智慧宁静的双眼因恐惧而瞪大,滚落扑簌簌的泪水。

“活下去——”

她向林澍言呐喊着。

“活下去——永远不要忘了你的名字——”

他的名字。

林澍言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愧疚与自责像漩涡一般将他湮灭,灭顶的窒息感拼命扼住命运的喉咙。

“你有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