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被人护着

张惠被气着了,布也没买,扭头回家。

“怎么这么生气?”江明彦不解,好好地出去一趟,回来就拉着一张脸。

张惠一下扑到他怀里,心累。

“你跟我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高兴。”

江明彦哄着她,顺手扯掉她的头发绳,黑亮的长发顺滑地散开。

“我要没工作了怎么办?”

“没有工作了?”

江明彦想到这个月她的烦心事,亲了亲她的额头:“没有工作了也不要紧,厂里普通工人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养一大家人,我的工资加补贴,养咱们两个绰绰有余。”

“不行!不能没有工作!”

张惠给自己鼓劲,不能没有工作,她还要存钱买宝贝,这些都是她以后幸福晚年的保障,比以后买社保还划算呢。

“我要去找庄红谈谈,还讲不讲理了。”

江明彦笑道:“那就去找她谈谈,要是谈不拢,咱们再想办法。”

云顶县又不是只有钢铁厂子弟小学一所学校,要是不行,想办法换去其他学校也不行,比如去岳父教书的学校,肯定没人欺负她。

张惠下定了决心后,就不再心烦了,等回头再说。

“下午你陪我去山上转转?”

“捡菌子?”

“嗯,这都十月初了,再不去捡,等过段时间门降温,山上就没菌子了,只能在那些枯树上捡一些干枯的木耳。”

“木耳也不错,炒鸡蛋或者凉拌,都挺好吃。”

说到吃的,张惠开心起来,咱们多捡点,要是肉票不够,我去我妈那儿换些。”

“听你的。”

中午江明彦做饭,张惠帮着洗菜:“咱们家种的几样果树都活了,外面的水缸还空着,我爸这个月都没怎么钓到鱼。”

钓到那么一两次吧,全家人一顿都不够吃的。

水缸露天放着,一直没换水,里面都长青苔了。

随意地吃了午饭,中午两人都没睡午觉,休息了会儿就出城了。

张惠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出城的时候走城北那条路,刚好路过庄红家门外,庄红母女俩正在吃午饭。

庄红性格强势,寡妇带着一个女儿,也不得不强势,要不然就容易遭人欺负。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不只是饭桌,平日里,即使母女俩都在家,也说不了几句话。

要说话,也只是简单地说‘吃饭了!睡觉了!把衣服洗了!’之类的话。

庄红死了男人,夫家嫌弃她命不好克夫,三天两头找她麻烦,她的女儿也遭堂兄堂姐欺负。

好在庄红还有学历,还有个当厂长的亲戚,还能离开那个地方。

走的时候把女儿也带走了,还托关系给女儿改了姓,跟了她姓庄,来了云顶县后,日子过的比她想象中要好。

庄宝欣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袖长裤,怯怯看了她妈一眼,想了半天,抬起的头又低下去。

庄红皱眉,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有话就说。”

“妈,那个,我……我能不能要一条裙子?”

庄宝欣赶忙解释:“我们班的女同学好多都穿裙子,我也想有一条,不用那种碎花的裙子,普通白裙子就可以。”

庄宝欣眼含期望地望着她妈,庄红猛地一下站起身,气的发抖:“我怎么教你的,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跟你说了无数遍了,女人就是要朴实大方,穿裤子怎么了?穿裤子影响你是个小姑娘了吗?短头发影响你是个小姑娘了吗?”

“姑娘家家的,你不寻思怎么搞好学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庄宝欣吓哭了:“妈,妈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庄红一下甩开凳子:“去把碗洗了,自己回房间门好好反省。”

庄宝欣低着头。

“还有,我给你家的作业给做了,不准偷懒。”

庄宝欣抹干眼泪,默默地收起碗筷去厨房。

庄红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在床边坐了许久,拉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两个年轻姑娘,开心地笑着。

庄红轻叹一声,把床头柜关上。

庄宝欣坐在屋檐下做作业,一道道数学算术题,像是没有止境的关卡,让她在其中迷失找不到路,却又不能放弃,只能继续在那儿枯坐着,直到日头偏西。

家里太安静了,庄宝欣听到外面路过的人说笑的声音,那个声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妈妈上班的学校见过,在街上也见过。

那个姐姐穿裙子真好看,穿裤子也好看。

张惠和江明彦收获了两大筐蘑菇,回到家,蹲水井边洗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一个洗一个切,张惠切完菌子就停手了。

“我手累,你来帮忙剁肉。”

江明彦有力气,他剁肉又快又好,张惠腾出手去准备姜蒜辣椒这些配料。

等到吃晚饭的时间门,炒出来的蘑菇肉酱装了一大盆。

锅也别洗了,用另一口锅煮了水煮面,水煮面在炒锅蘑菇肉酱的锅里拌匀,把粘锅上的一点点蘑菇肉酱都涮干净了,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我们家肉票又用完了。”

“没事儿,回头我找洪明他们换一换。”

洪明他们住宿舍吃食堂,想打牙祭的时候一般都是去外面不需要肉票的私人小店,肉票可用可不用。

张惠想的是,上个月沈燕跟她说那个好地方,因为开学后一堆事,沈燕没再提,她也就没问。

晚饭后,蘑菇酱也不烫了,张惠装了两大瓶蘑菇酱,江明彦拿着,两人慢慢散步去甜水巷。

“哟,小两口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吃饭没有?”

“吃了,散步过来看看我爸妈。”

“你爸妈在家呢,刚才你大哥才回来,估计加班晚了。”

和楼下院子里歇凉的邻居寒暄了几句,两人上楼,张惠笑着敲开门,见大嫂在哭,张惠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

“大嫂是怎么了?大哥欺负你了?”张惠看了大哥一眼。

张建山连忙解释:“可不是我,你别冤枉人。”

“那是怎么了?”

陈丽芳冷着脸:“还不是街道办事处那些不要脸的,说咱们家日子过得好,不该去街道办事处找活儿干。”

“不是……”张惠简直无语:“街道办的活儿不是大家都能去干的吗?我大嫂又不是抢他们的活儿干。”

再说,糊纸盒的活儿还能干得完怎么的?

刘莉抹干眼泪:“他们就是嫉妒我们家过得好,看我不顺眼罢了。”

张建山也气得很:“以后咱不去了,不缺那几分一毛的小钱,你也别受累了,在家带胖胖吧。”

“可是……”不管多少,刘莉还是想挣钱。

张建山拍桌子:“去什么去,不准去,我看不惯你受气。”

刘莉含在嗓子眼儿解释的那些话,瞬间门咽下去了。

陈丽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你跟我说,哪些碎嘴婆娘挑你的毛病,明天我去骂回来。”

大家长张高义抱着小孙孙,说了句:“大儿媳在家休息一段时间门,听建山的。”

张建林还在桌上吃饭,咽下一口汤,一抹嘴:“照我说,还是想想办法给大嫂弄个工作,哪怕弄个临时工也行。”

这话以前也说过,但是刘莉初中只读了一学期,连一张初中毕业证都没有,工厂招工也不要她这样的。

后来又生了胖胖,要在家照顾孩子,这事儿就撂下了。

“对,正式工不行,弄个临时工。”

“找关系疏通疏通,我看未必不行。”

陈丽芳觉得可行,扭头对媳妇儿说:“原来我在上班,带胖胖只能靠你自己,现在我工作给建山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孩子交给我带,你去上班也挺好。”

刘莉内心忐忑:“能行吗?”

江明彦道:“大嫂且等等,前段时间门开会,机械厂那边明年开年要招工,到时候想想办法。”

张建山眼睛一亮:“真有办法?”

江明彦想了一会儿才说:“临时工能想想办法,不过最好大嫂弄张初中毕业证。”

刘莉愁眉苦脸起来:“我好久没碰书本了。”

张建林呵呵笑:“大嫂,咱爸咱妹都是老师,两个老师辅导,还能教不好你?”

陈丽芳瞪大媳妇儿一眼:“胖胖我给你带,你好好搞学习,有张文凭,以后你干什么不行?”

“那……我努努力。”刘莉不自信,心里很忐忑。

见事情商量完了,张惠指着蘑菇肉酱:“今天做的,专门给你们带的。”

“谢了。”张建林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勺出来,红薯蘸着吃。

“你个败家子,不知道节约,吃稀饭配咸菜就行了,你还弄肉酱。”

陈丽芳数落儿子一顿,把盖子盖好,收起来放五斗柜里:“等过两天再吃。”

张惠扶额:“妈你别给放坏了。”

“坏不了,你二哥那个馋嘴猴,只要家里有好吃的,他能天天念叨着。”

张惠笑着道:“那行吧,你们看着办。”

“爸,朱叔叔给我们结婚补送了贺礼,咱们还么给他回礼。”张惠想起这事儿。

张高义摆摆手:“不用放在心上,等明年暑假我去蒙顶山给他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就行了。”

“说起来朱叔叔一个不爱下山的人,怎么突然到咱们这儿来了?”

“还不是孩子闹的。”

朱明山一儿一女,女儿早就嫁人了,儿子朱文峰不乐意跟着他爸学手艺,发了宏愿要把蒙顶山的茶叶弄到广交会上卖给外国人出口创汇,为了这事儿,今年从老家跑到省城茶叶厂去了。

朱文峰一走就是大半年,话没一句,信没一封,你朱叔叔放心不行,这不是去省城找儿子去了么,路过咱们县城,顺路过来咱们家看看。

张惠笑道:“朱叔叔的手艺就等着朱文峰继承?传男不传女?”

“胡说,前些年你朱叔叔想收徒弟,看上了个有天分的小丫头,要不是那个丫头家里不同意,他现在徒弟都有了。”

张高义叹息一声:“朱家祖上原来靠着贩卖茶叶起家,最辉煌的时候皇商八大家之一,靠着就是一手独到的制茶手艺,朱明峰手里,是有真功夫的。”

可惜了,家里后辈不争气,要不然朱明山也不会想着收外姓人当徒弟。

朱明山张惠知道,现在住在山上声名不显,等到后头九十年代经济发展起来,茶叶市场变好之后,朱明山凭着他的手艺,把茶叶送到了首都。

后来听说,朱明山亲手制作的茶叶,和云南江浙几个制茶大师制作的茶叶,被外交部那边当作国礼赠送给外国元首。

“爸,我要去学制茶,朱叔叔收不收我?”

张高义看女儿一眼:“别以为学艺轻松,好茶叶一年一茬,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学出来,你有那个时间门?工作不干了?”

我还真不想干了,张惠心里吐槽。

“那肯定要干。”

当着她爸的面,张惠不敢说,当初她去钢厂子弟小学当老师,她爸高兴的喝了二两酒。

时间门不早了,张惠捏捏胖胖的小脸:“爸妈,我们先回去了。”

“回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哎。”

两人慢悠悠地回去,手牵着手。

月色凉如水,手心却是暖和的。

“重阳节要到了。”

“嗯,估计这段时间门热过就快降温了,秋天的衣服该准备起来了。”

院子里被剪了枝桠的果树,冒出来的嫩绿的小叶子,等天气一凉,就该掉光了。

家里的花圃,只有茉莉花还开着,茉莉花的花期长,能从四五月开到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