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那是早几年宁长风赠与他的一小瓶鲜血,被他制成了药丸随身携带,可解百毒。

如果世上有种药需要放干一个人的血才能拯救更多人,那他宁愿永远不配出那个药方。

在医者眼里,每条生命的重量等同。

被押着即将走入疠所的人突然崩溃,他挣脱官兵的钳制,边哭边往回跑:“我不要死,我没病,我没病——”

还未跑出几步就被射杀当场。

正值盛年的小伙子倒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死不瞑目地望着某个方向,逐渐乌青发黑的嘴唇喃喃念道:“为何——神不救我们?”

疠所中渐渐有人围上来,静默无声地伫立。

人群中有低低的呜咽声响起,连绵不绝。

不知是在哀悼这早死的年轻人,还是哀悼未来某一天的自己。

为首的官兵取下头盔抹了把脸,嗓音粗硬道:“带走销毁!”

尸体被叉走投入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焦臭味飘散在整座城池上空,经久不绝。

这是一场比瘟疫还可怕的灾难。

人们在容衍的高压政策下被保护起来,尽管每天都有人被清理,但活着的人占多数。

他们被圈养得久了,眼里看到的只有亲人被带走时的绝望与哭嚎,久而久之便忘了活尸袭城那夜有多可怕,感激变了味,愤怒与怨怼逐渐占据上风,城中每日都要上演与官兵争抢夺人的戏码,最后都以血溅三尺收场。

容衍回来得越来越晚,面上的憔悴日甚。

所有人都在质问,为何宁长风不出来救他们,明明只是抬手便能做到的事,就像那夜一般——

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怨怒的情绪在城中蔓延,长期的恐慌压抑汹涌着寻找着出口,他们将供奉宁长风神位的牌子扔到地上用脚踩,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谩骂他,每天都有人自戕身亡,容衍顶着莫大的压力,护卫将府内围成铁桶一般,就是不让宁长风露面。

自然,还在休养的宁长风也不知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直到他恢复得差不多,能踏出院门时,落无心拦住了他的去路。

“主人吩咐属下好生照看您休息。”

宁长风盯着他,目光沉冷,语气发寒:“他软禁我?”

……

片刻后,落无心沉默地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金平城最繁华宽阔的主街道上此时挤满了人,他们手无寸铁,却胜在人多,潮涌般推挤着官兵,高喊让宁长风出来救他们。

官兵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父母亲人消失在疠所,在连声的质问下拿刀的手并不那么坚定,被推着节节后退。

就在这时,数道黑衣身影翻上房顶,他们手持□□,领口和衣摆都绣有金色莲花纹的样式。

弩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人应声倒下,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街。

暴动的人潮猝然一静,齐齐抬头朝房顶望去。

容衍出现在最高处,他语气森然,字字含冰带雪:“所有人退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咔嚓”一声,又一批弩.箭上弦,対准了他们。

静寂过后,有人萌生了退缩之心,却总有那不怕死的更进一步,一声质问尚未出口就被弩.箭穿过脖子,洞穿一个豁大的血口,鲜血飚溅在周围人脸上,还是热的。

那人喉中“嗬嗬”几声,倒地不起,新鲜粘稠的血液流动,黏在人们鞋底。

“看来是我対你们太仁慈了,别让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