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韩风行看着一地的尸体面色如铁,指着绣衣男子愤然道:“你们是故意的!”

“别这么说。”男人面色不变:“众所周知诏狱寒湿难捱,又是冬天,这帮要犯从陇州被枷到盛京,命早就丢了半条,见着狱中施刑惨状,惊惧之下死了正常。”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几十号人的性命如老鼠一般轻贱。

韩风行脸上气成了猪肝色,指着那绣衣使骂道:“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三司还未提审,刑部还未定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竟敢——”

他四顾满地的尸体,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面对他的愤怒,那名绣衣使面色不变,甚至是笑着道:“那就要问是谁不想让他们活了,韩大人,你说是么?”

韩风行扑了个空,打马回了大理寺,进门时气得牙关咬得咯咯响。

“怎大清早便如此大火气?”中庭传来一道略显温吞的声音,韩风行抬头见是自己父亲,忙收了脸上怒容,上前搀扶了一把,将方才的事讲了出来。

韩松四十上下,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细纹,乍一看上去饱经风霜,不像养尊处优出来的贵人。

他把手里抱着的暖炉递给儿子,韩风行哭笑不得地推回去:“我一大小伙子哪用得上这种东西,您身子骨不硬朗,自己捂着吧。”

韩松低头抚摸着那掉了漆的外壳,语气不无怀念:“你阿爹生你时落了病根,后来便常年抱着这个暖炉不撒手,倒是你活蹦乱跳,打小就火力旺。”

提起早逝的阿爹,韩风行不知怎么接话,便垂手沉默不语。

好在韩松自个儿回了神,对韩风行道:“那赵怀仁想将此事遮下去是万万不能的。你阿爹在天上看着呢,他不痛快一日,我就痛快一日。”

是日早朝,安国公带着七十三具尸体在正阳门外一字排开,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出震惊朝野,原本被幕后之人刻意遗忘的贪污军资案被迫翻出来摊晒在阳光下,安国公手持免死金牌跪在正阳门前,抑扬顿挫地念状书。

“臣,状告户部尚书赵怀仁包庇亲子贩卖军资,结党营私,伙同绣衣局首领容衍刑杀案犯,抹消罪证,其心可诛!”

登闻鼓上达天听,敲响他的竟然还是个皇亲国戚!

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盛京。

“让开!让开!”贺明章费力拨开人群,带兵隔开了百姓,穿着甲胄大步走到还在声情并茂念状书的韩松面前。

“安国公,陛下有请!”

韩松这才收了状纸,对贺明章温吞一笑:“仁和年以来,诏狱渐兴而三司形同虚设,文武百官性命皆系于一人一念,冤假错案不计其数,长此以往,国亡于不久矣!”

“安国公慎言!”贺明章厉声提醒。

韩松却不以为意,他盘坐在地,将手中举着的免死金牌放在面前,对贺明章道:“你去回陛下,此案事关国本,臣韩松一介废人自知于报国无功,愿以性命请求重启三司会审,彻查此案!”

贺明章脸色阴沉,一名副官领命疾驰而去。

半炷香后,副官带来圣谕。

“起来吧,陛下答应你了。”

*

翌日一早,宁长风在床上摸了个空。

他猛地睁眼,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撩开帘帐就匆匆忙忙穿鞋。

穿道一半顿住了,容衍披着外裳,一头乌发顺着肩头如墨披下,他以手支颌,微微歪着头盯着他看。

宁长风提起的心骤然放松,霎时后背冒了层密密麻麻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