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哥,天冷,我们喝茶。”

牢头掂了掂分量,要拔刀的手收了回去,转而笑道:“是嘞,天太冷了,等着我端盆炭去。”

说着便离开了,还好心地关上了门。

故事不算复杂。

二十五年前宁大谷夫妇因迷路闯进葭野,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死人堆里发现了宁长风母子。

当时他们成亲多年仍无所出,见到那妇人怀里的奶娃娃便起了心思。奈何那妇人竟然没死透,他们抱走孩子时竟然伸出血手死死抓住了宁大谷的脚踝,夫妇二人挣脱不得便起了杀心,生生往妇人心口扎了十几刀,这才抱着孩子落荒而逃。

那枚玉佩正是掖在婴儿的襁褓中。

宁大谷夫妇不认字,想着那妇人穿着富贵,取的名字定然也是极好的,便用了上面的字,给孩子取名叫宁长风。

一开始对那孩子也是千恩万爱,只是好景不长,将宁长风抱回来的第一年便闹了饥荒,同年赵小芝多年不下蛋的肚子竟然有了动静,夫妇两人日子过得艰难,便将罪过一并怪在刚学会走路的小长风身上,渐渐地不再关心他,挨饿受骂是常有的事,待亲儿子生下来更是变本加厉,受父母的影响,逐渐长大的宁荣也加入到欺负原主的队伍中……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宁大谷始终藏着这枚玉佩,就连临死时手里攥的也是它。

外面风更大了,呜呜吹得门窗直响,牢头蹲在外头,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就见门从里面打开。

他笑脸迎上去:“两位爷,这就问完了?”

宁长风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去,神情沉而冷,周身带起的风都夹杂一股雪粒子味。

牢头笑容一僵,就见后面那个五官生得极好的男人在他掌心放下一锭银子,低声道:“赵氏因不堪良心谴责,在牢中畏罪自杀,可懂?”

望着那双如玉手指从他手上离开,牢头愣了一瞬,随即赔笑道:“本就是死刑犯,早死晚死都是死,我懂的。”

出了监牢大门,宁长风深吸口气,寒风夹杂着尘土被吸进肺里,灼得他五脏六腑有些火辣辣地疼。

“我想去葭野看看。”他对容衍说。

“好。”

风声朔朔,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灯火暖融融地亮起,大家都等着过一个好年。

街道上,两骑疾驰而过,向着葭野的方向而去。

葭野同属清平县,距离鹿鸣镇不过百里之遥,却是北昭与南越的交界之处。

二十五年前,北昭与南越那场异常惨烈的大战便发生在此处。当时戚家军以少战多,硬生生用己军的生命拖住南越大军,这才使益州以南免遭南越荼毒,生灵涂炭。

而戚老将军和他的将士们永远被埋葬在了这片荒野。

时隔多年,葭野早就没了战争的痕迹,草木生长得郁郁葱葱,有溪水从高处蜿蜒而下,清澈见底。

宁长风爬到最高处,将带来的贡品并祭酒一并洒进溪中,看着它们随水流而下,经过这一片广袤原野。

从他站的高度可以看见南越的界碑,和高筑的城墙。

容衍勒马站在树下,遥望着站在高处的他,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

宁长风和他说想单独待一会,他便停下远远地等他。

对于朝廷至今仍在争论不休的葭野之战,他远比宁长风知道得多,自然明白三军在前,不是什么家属都可以随军参战的。

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

他还得早做准备。

原野高处,宁长风拍拍酒壶,将最后一口酒倒进了自己嘴里。

烈酒入喉,他才像知道怎么开口似的,声音沉而低哑,像这原野上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