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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由陪着她一道走了出去,他仿佛多了些心事,连话也变得少了许多。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大姑娘,方才二姑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谢莞抬头看向他,道:“阿若心里气我,也是应该的。这些年,她的确吃了太多的苦,无论她心里怎样想,我都能接受。其实当年谢家出事,就算是我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否则,我也不会起了自尽的心思了。”

她说着,眼睛朦胧起来,道:“谢大哥,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阿若,只怕还要麻烦你些日子。”

谢由轻笑一声,道:“说这些话做什么?照顾二姑娘是我的份内事,便是照顾你们姐妹一生一世,我都心甘情愿。”

谢莞浅浅一笑,算是表示感激,半晌,她敛了笑意,道:“对了,沈凭之可审出什么结果了?”

谢由不屑道:“他那个软骨头,我还没怎样打他,他便什么都招了。他说当年他本想借着娶表姑娘攀上谢家这棵大树,谁知道义父根本瞧不上他,连个一官半职都没保他去做。他心里生恨,便抓住机会扒上了萧家。”

“当日谢家出事,萧琰是主审,他命沈凭之做人证,又买通了盈袖将仿制的义父通敌的书信藏在义父的书房当中,自是人证、物证皆在,义父根本无从分辩。”

谢由言罢,嗤笑一声,恨道:“只怪陛下昏庸,竟被萧琰的雕虫小技所蒙蔽。”

谢莞思忖道:“那顾迟呢?顾迟是否身涉其中?”

谢由见谢莞问起顾迟,不觉侧目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坦然,方道:“沈凭之说,当日萧琰虽保他做了皇城司公事,却并未把他当作自己人,这些年来,竟开始刻意打压他。他见顾迟与萧琰不合,顾迟又对他诸多笼络,他便顺势投靠了顾迟,也好靠着顾迟的庇护,继续做他的官,发他的财。”

“顾迟为何要笼络他呢?”谢莞不解道。

谢由摸着自己的下颌,歪着嘴道:“我想,他大约是想用沈凭之打压萧家。若是想坐定了当年谢家的事是萧琰所策划的,只怕还少不了沈凭之这个人证。”

“所以,顾迟才让咱们留着沈凭之一条命?”谢莞眼眸一亮,像是豁然开朗似的,道:“那当年陷害谢家的事,也许是当真与顾迟无关了?”

谢由挤了挤眼睛,无奈的笑笑,道:“大姑娘,你似乎对顾迟格外的关心些。”

谢莞连忙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觉得恨一个人太累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与顾迟做陌路人,却不想与他做敌人。无论是爱他还是恨他,都太耗神了。”

谢由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可他望着谢莞眼里藏不住的笑意,还是觉得心头一紧。

说实话,谢莞因为顾迟,已受了太多的伤害了,他不希望他们再有任何的可能,可他只是谢家的家臣,他没有立场,更不愿去干涉谢莞的选择。无论谢莞做怎样的决定,他所能做的,也是全心全力的保护好她,不让她再次受伤。可他是个武夫,只懂得护着她的身体,却护不住她的心。

他一时想得远了,脑海中不觉浮现出谢若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谢若说的没错。他护着谢若,是因为责任,而护着谢莞,却像是本能。

直到谢莞轻声唤了他许多次,他才回过神来,道:“怎么?”

谢莞眸底一暗,道:“我想见见沈凭之,替周隐姐姐见见他。”

隔着铁窗,谢莞站在外面,看见了靠在草垛上的沈凭之。他已不似当年清俊少年的模样,而的的确确是个做官的老爷了。

他胖了一些,满脸的横肉,因着被谢由用过刑,血污将他的胡子、鬓发都黏在了一起,越发显得狠厉可怖。

他眼底没什么生气,对于屈辱求生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只是安然的靠在那里,仿佛只要活着就足够了。

谢莞记得他的眼神,那时他就是这样看着周隐,冷得像冰。他告诉周隐,他要活着,只要活着,而周隐如果留下,只会害死他。

他记得自己有老母,记得自己还年轻,记得自己还有大把的前程。却忘了,周隐曾经也是那样骄傲和美好,也忘了,她曾经舍弃一切,不过是要嫁给他。

谢莞记得当年周隐的眼中是怎样的痛楚,痛楚到绝望,痛楚到她的眼底只有死寂,连哭都不会哭了。

而作为周隐的夫君,沈凭之的眼里只有彻骨的寒冷。或者说,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谢莞想着,握紧了拳头,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好让他无法察觉,许久,她终于转身离开,顾迟说得对,沈凭之得活着,只有他活着,才能扳倒萧家,才能为谢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