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回京(入v三合一)……

这么多年,崔绒这个名字再也没在两家人明面上提及,现下被突然噎了一句奚广平脸色很是难看。

“大哥慎言。”二舅舅率先看不过去。

奚广平再如何也是朝廷三品大员,就算是他们十分不喜这妹夫有些所作所为,也需给些面子。

当年崔绒初入京都,借住文渊阁大学士府中,彼时的奚广平还是大学士的弟子,二人彼此欣赏,日久生情。

可天不遂人意,崔绒本就生得极美,在宫宴上的一支舞竟入了先帝的眼。

那时的奚广平年少青涩,只知忧虑着急,根本不敢同陛下言明。

只能眼看着崔绒接到一批又一批意味不明的封赏,就差直接纳入宫中。

好在与崔绒交好的怀嘉长公主裴月据理力争,二人匆忙私下成婚,生米煮成熟饭才逃过一劫。

奚广平陷入那段回忆,多年前对上王公贵族的无力与挫败恍如昨日。

也正因如此,除了公事,他对皇室宗亲皆是敬而远之,同时也不愿奚蕊和他们沾染上关系。

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就算不要那一品诰命,但至少不会让她被欺负了去。

“事已至此,蕊蕊的婚事无法逆转,我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他不想再多谈这些,“只是崔家若有需要......”

“不需要。”崔老太太出声打断,“我们崔府行得正,不怕小人诬陷迫害,除了与蕊蕊相关的事,崔府与奚家不需要再有联系。”

此番若非奚蕊,奚广平一辈子也不必再来丹阳县。

况且这么多年皆是如此,何必因今日这事打破?

从他纳妾,崔绒离世开始,崔家与奚家便再无瓜葛。

奚广平知晓崔老太太一贯刚硬的性子,拳头紧了又松,这么多年他何尝不是活在自责与忏悔之中?

终究是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大舅母将她带到外院,后崔老太太又来左右嘱咐着要添置物什给她作为嫁妆。

奚蕊本以为只是些简单物件,可眼看着崔家就差把家底一同带上了。

“其实爹爹给我备有嫁妆,外祖母不必麻烦。”说着她底气不足地瞄了眼不远处的负手而立的奚广平。

“你爹那抠门模样能有什么嫁妆?我们的小姑娘嫁人可不能寒碜了去!”这时候的崔老太太倒是根本没将奚广平放在眼中。

她眉眼一瞪,来回理对着清单,俨然有一副今日便要送她出嫁的模样。

奚蕊:“......”

爹爹真该反思一下自己的小气行径。

“木镶玉如意,粉彩茶叶罐,沉香朝珠......”

许是有那天价聘礼在前,现下崔家准备的价值不菲的嫁妆在奚蕊心中更多的是难过。

她知道他们想将最好的给她,可如今的崔家并不如往日,她并不想让他们破费如斯。

压下心底的辛酸她刚想开口,便被大舅母打断了话头。

“说起来这些玉石皆可镶嵌在蕊蕊嫁衣上头,蕊蕊你觉得呢?”

嫁!衣!

二字既出,奚蕊顿时如被五雷轰顶,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方才为崔家破费的辛酸顷刻消逝,顿时还是觉得自己更值得悲哀。

“蕊蕊?”见她不语,大舅母又唤了声。

她喃喃啊了一声,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确......确实不错......”

好在此事说过便罢,众人也都默认嫁衣早已绣好,奚蕊有苦难言,只能跟着点头。

大舅母调笑着还在与另外几个舅母嫂嫂说些什么,忽地大表嫂神神秘秘地将她拉扯到了一旁,并在手中塞给她一本小册子。

奚蕊狐疑接过,刚想展开便被大表嫂摁住了手,只见她捂着唇轻笑了声:“你夫君生得那般俊美又骁勇善战,定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蕊蕊回去可得好生补补,现在委实太瘦了,怕是禁不起折腾。”

折腾?为何要折腾?

看她懵懵懂懂的模样,大表嫂笑容愈发深意,补充道:“此物成婚前再看,咳......莫要害羞,我与崔越的几个孩子便是多亏了它。”

奚蕊满脸迷惑,哪里等得到成婚之前?待人走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来。

可就此一眼她便觉通身血液直涌头顶,红晕瞬间从脸颊蔓延到了耳后根。

这这这......!!

仿佛烫手山芋一般,她胡乱阖上随手丢给了身后不知所云的阿绫。

“......不准看!”

阿绫:“......”

麻了。

婚期渐进,奚蕊也真的到了快要回京都的时候。

她跟着满脸喜气的众人强颜欢笑,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就在他们准备启程回京时,崔府大门被一队黑甲红衬的镇北军敲开。

不待他们询问,便听着为首之人解释:“公爷派属下等护送奚姑娘与奚大人返程,以免再次遭遇不测。”

“......”

好一个再次。

当坐在那宽敞奢华的马车上时,奚蕊终于知道,来时的那场勉强可以算作刺杀的遭遇再也瞒不住。

“其实爹爹,我可以解释的,就是当时那个马车车轱辘咔的一声突然断了,那车夫又卷款携逃,不是我说,爹爹您雇小厮时还真的多考察考察人品.....后来紧接着就冲出来一队黑衣人,我吓得不行.......”

“.......总之就是恰好遇上了祁......公爷,然后他顺路将我带到了丹阳县,我保证,就算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也绝对绝对没有做什么忤逆他的行径!一路上十分乖巧安静,睡了一觉便到了......”

奚蕊手舞足蹈比划完,又瞬间将双手置于膝盖,末尾还咬着唇认真点了点头。

奚广平听着她的描述连连蹙眉:“是为父考虑不周。”

正在等待斥责的奚某女:“?”

“日后你若嫁过去,遇上难事莫要害怕,爹虽不济,但总能拼个鱼死网破。”

“......”

不是,她怎么觉着爹爹对于这门婚事比她还要悲观??

京都,诏狱。

幽深的烛火颤巍晃动,在昏黄斑驳的墙壁上留下道道剪影。

空气中血腥与潮湿交织弥散,黑靴踏地的声音在狭长的甬道中泛起阵阵回响。

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祁朔迈步而入。

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影气息微弱,他抬首示意,便听哗的一声,一桶盐水自那人头顶浇下。

“啊——”

悲凄的惨叫响荡室内,隔着层层墙壁都能听到这方的嗜血残酷。

祁朔神情无波,单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缓缓行至那人身前,手中握着一沓带血的罪证,语调淡然,道出他种种罪行。

“吏部尚书,两朝老臣,以公谋私提拔德不配位官员为谋私利,受贿无数,又辅助官盐私运,你可认罪?”

吏部尚书抬起沉重的眼帘,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信纸,混沌的瞳孔骤然放大,似是难以置信。

“你......你......”

忽然,冰冷的匕首探到他脖颈,微凉的触感引得吏部尚书战栗不止。

祁朔瞳仁骤缩,猛地用力,匕首剑端刺入血肉:“十年前走私官盐一案,三司会审,是谁从中作梗?”

利刃穿透肩胛,吏部尚书脸色煞白,嘴唇艰难地喏动,喉中翻滚着哽咽痛意,眼前飞舞着不断的金星。

“我......我不知道啊啊啊——”

祁朔不语,手指轻转,搅动模糊血肉,红褐色的血迹不断涌出、滴落,最终汇聚在地上干涸了一层血液的凹陷中。

“或许大人更想谈谈府中养的那些塞外氏族?”

吏部尚书猛然怔愣,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半刻。

这人,这人怎么会......忽地他想到了章勉先前在宫宴上闹出那番动静时,似乎带走了些人。

一定是那一次被抓住了把柄!这个逆子!

祁朔瞧着他眼底风云变幻,薄唇微勾:“自行招供,或者——”

“我不介意陪你多耗几日。”说罢,手中的力度更甚。

吏部尚书疼得直翻白眼,已然快要词不成句:“我......我说......”

祁朔手掌松开,接着便听见他大口喘气,哆嗦着道。

“是......大理寺......”

......

日照黄昏时,诏狱大门才再次打开,男子屹立的身形在夕阳下留下道长长的阴影。

“公爷,那吏部尚书的儿子章勉在狱中闹得厉害。”

祁朔目光微凝,终于想起章勉就是那日宫宴所见,欲对奚蕊图谋不轨之人。

未久,他道:“好生招待。”

“是。”

回京的路倒是比去时顺利许多,奚蕊没再见过祁朔,也不敢询问同他相关的事情。

她规规矩矩待嫁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为此奚奶奶还和奚广平感叹,这一趟丹阳之行让她收敛了许多顽劣心性,说起来还颇为欣慰。

实际上奚蕊每天都在想着找什么理由去向父亲要来娘亲当年的嫁衣。

——奶奶的也行。

这一日她握在榻上正烦躁地抓头发,文茵从外头持着信封走来。

“小姐,安阳侯府传信来了。”

听言奚蕊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拿来给我看看。”

拆开信封,看到熟悉的簪花小楷她面露欣喜。

快两个月没和阿沐有信件来往,她有一肚子话都不知道与何人言说。

江予沐在信上先是简单寒暄几句,接着便是邀她前去寒山寺祈福。

丰朝向来有待嫁女子前去祈愿的习俗,以此理由出门再加上这几日的安分守己,爹爹定是不会过多为难。

想到这里,奚蕊走到案前捻起笔杆,迅速回了封信纳入信封,递给文茵:“给安阳侯府送去。”

“是。”

......

奚广平果然没有过多为难于她,只嘱咐了句早去早回。

倒是奚蕊在见着府门口那明显焕然一新的马车,以及旁边新雇的马夫和护院时略有些心情复杂。

就是说,还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寒山寺距京都城中并不远,他们不过行了小半日便到了。

江予沐还未抵达,奚蕊便先带着帷帽下了马车准备等她一同上山。

“听说这次是辅国公亲自南下丹阳,收拾了那贪官县令,顺藤摸瓜抓了那群贩卖私盐的贪官污吏,简直大快人心!”

听到熟悉的名字奚蕊略顿了脚步,帷帽下的脸微侧,想要听得更多。

“就是就是,没想到堂堂吏部尚书竟这般以公谋私,提拔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