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暴君的囚笼 曲顾 3191 字 2022-08-18

泪水堵得采黛再说不下去,她将袖放着的卷纸抽出来塞到江知宜手,又道:“娘娘临走之前,在屋里留了张纸,我一直装着,就等着交给您。”

江知宜僵直着手接过卷纸,还以为姑母留下了什么话给她,但缓缓展开那张纸,发现上头仅有十个字。

——江家愉清,有愧镇国公府。

江知宜将那纸紧紧攥在手,调转目光又去看愉太妃沉静的面容,一时之间,连哭泣都忘了。

到底是心有意,闻瞻一开始还冷眼旁观,后来着实生出几分不忍来,他欲转身离开,彻底逃离今日她对自己下的决断,但看她瘫软在地上,像是浑身失了劲骨般无助,又忍不住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牢牢揽在怀。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言语都是徒劳,只是一下下的轻拍她的肩膀,似是劝慰。

他承认,他又输了一回,再次拜倒在她那几颗惹人恼怒的金豆豆之下,彻彻底底,没有一点儿可以逃脱的机会。

江知宜从他怀抬头看他,眼眶发红、眼睑微肿,如江南烟雨般迷蒙的眸,是藏不住的恨意,她睁眼瞪着他,哽咽的声音冷若寒冰:“你知道吗?我姑母会死,全都怪你,都是你用肮脏而莫须有的罪名,逼死了她。”

姑母一向顾及颜面,更是不想让镇国公府因此受到无妄之灾,若非皇上步步紧逼,她何止如此决绝?

她的话说得太过沉重,让闻瞻手上动作一顿,稍稍平静须臾之后,复又将她拉入怀,故作冷淡的回应:“你累了,回去歇着吧。”

“我不,我不要回去,这皇宫哪哪都是你的地方,哪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能回到哪去?”江知宜有些魔怔了,声声质问着他,不停的在他怀挣扎,长甲不备之下,没收住力度,狠狠的抓过他的侧脸,还有他的脖颈上,留下道道血痕,正往外渗着血。

闻瞻的肌肤是无暇的白皙,那几道惹眼的血痕落在他面上格外刺目,他却连眼都没有眨,愈发用力的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肉之。

李施弓腰站在一旁,被江知宜的话吓得栗栗危惧,连忙出声规劝:“江姑娘,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愉太妃为自尽,怎么能怪到皇上头上,况且您应当也知道,在后宫,嫔妃自戗可是大罪,但咱们皇上非但没治罪,还要按太妃之礼,为愉太妃娘娘出丧,已是极大的恩典。”

“恩典?”江知宜嗤笑着,偏头面带讥讽的看着李施,反问道:“照李公公的意思,我还要向皇上叩首谢恩吗?”

李施一时语塞,低头连连后退,再不发一言。

江知宜见他没有回应,又将目光调转到闻瞻身上,冷笑着询问:“皇上,我是该向您叩首道谢吗?”

闻瞻也不应,她则声嘶力竭的继续吼问:“皇上,我该向您叩首道谢吗?皇上,我该吗?”

吼完这一句,江知宜的嗓子仿佛彻底失了声,她朱唇张合之间,好像依旧在咒骂着什么,但出声的只有囔囔的呜咽声,而后她似是脱了力一样,从闻瞻怀滑落,重又瘫坐在地上。

她扶住床沿儿,倔强而固执的缓缓爬起来,又要去触碰愉太妃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手指一缩,却又不放弃的再次触了上去。

闻瞻拉住她,将她的手从愉太妃腕上掰开,弓腰将人横抱起,抬步往外走去,江知宜不再挣扎了,双目微微一闭,再涌出两行清泪来。

屋外的大雪依旧未停,在空张牙舞爪的飞腾着,朱墙绿瓦皆被拢上一层白幕,遮住了视线,院枯槁的树枝上覆上层层厚雪,经檐下的穿堂风一吹,再次被扬起,尽数扑到人的面上。

李施为他们撑着油伞,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闻瞻抬头看着漫天飞雪,不由想起当初将江知宜送入玉鸾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愣怔的站在雪,把手伸出伞外去接飞雪,一片细碎的光辉,她的身影逐渐模糊。

闻瞻腾不出手去像她一样,接一把雪感受那冰凉,只是步走出伞下,想要体会这冷意,李施则步追上去,轻声劝道:“皇上,天儿怪冷的,您别受了冻。”

而后又怕他不在意似的,接着劝道:“江姑娘身子弱,也受不得冻啊。”

闻瞻并未回应,只是逐渐放缓了步伐,一步步向长定宫而去,今日一切在他意料之外,让他突然觉出些沉重来。

江知宜全程都颇为顺从,直到闻瞻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锦被时,她依旧不曾反抗,不知是不是累极了,她还往被钻了钻,就着床前暗淡的烛光,缓缓闭上眼睛,似是逃避般沉沉睡去。

闻瞻起身弄灭仅有的两盏烛火,合衣躺倒她身边,于黑暗寂静之,轻喃道:“你今日说得对,朕还当真是总对你心软。”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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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宜再醒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在一片静谧之,殿外的“簌簌”落雪声,还有积雪压着枝干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此时听来格外清晰。

她偏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闻瞻,心生出烈火燎原的恨意来,眼前这个人,毁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让她一步步掉入无尽深渊之。

她屏住呼吸,如履薄冰般小心的从他身上跨过,轻轻下了床榻,而后又回望他一眼,方迈步到了窗前。

半开的轩窗,吹进阵阵冷风,夹杂着片片雪花,尽数扑到她面上,彻骨的凉意一点点儿渗入她皮肉之,却使她愈发清醒,全身上下的热血仿佛都在沸腾。